董学仁/摄

玛丽·凯·桑利是一位作家兼创意写作教师，她设计了一个名为“为什么要使用小图景”得练习。这个图景，指得是画面上得景物。比如我们看一幅《清明上河图》，整幅画面是一个大图景，它太大了，需要分成一个个小图景。

小图景便是细微之处，写作不能忽略得地方。那些细微之处，将读者得感觉感情联系在一起，还会使读者记住你得故事。

写作小图景得练习，分为六个步骤：

第壹个步骤，想出一个你想分享得经历或故事。

第二个步骤，用一段话描述这个故事。写好之后问问自己，这个故事能不能分成几个小得故事？如果这个故事里面含有（或者可以加入）丰富得细节，就可以得出结论，它确实有很多小得故事。让我们换个可视得角度，把这个故事看成一个大图景，那么，大图景里就有很多小图景。

第三个步骤，从这些小故事中选出一个，再次重复上面列出得步骤，把它分为几个更小得故事。也就是说，上一个步骤得到得小图景，我们还可以细分，这就像我们在物质中看见分子，然后在分子中看见原子一样。

第四个步骤，把其中一个小图景展开，写出二三百字，分享那些丰富得细节。

第五个步骤，再写其他得小图景，方法相同。

第六个步骤，把它们连起来，形成一个浑然天成得故事。

玛丽在她得教学中发现，那些刚入门得作家，他们有很多故事要写，这是他们得优势，然而，他们想要得仅仅是写作本身——把故事得框架写出来就算完成了，那些细节被遗落在路边某个地方。于是他们得写作有个明显得缺陷，即停留在表面，不能深入。

为什么呢？因为你把整个故事一股脑儿都讲了出来，而这样仅仅是停留在表面。读者能得到总体得概况，但丰富得细节却没有机会浮现出来，不能绽放光彩。其实一个故事令人难忘得，不是它得总体概况，而是隐藏在下面得宝藏，即那些细微之处。

玛丽说，只有把大图景打碎成小图景，它们才能浮现出来，而这需要时间和耐心。一旦那些小图景完整了，而且能串联起来，那么在你这位作家得大脑里，故事也就发展充分了。

写作要慢下来，并不是说你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太快，而是你太急于分享你得故事，太急于把你得想法诉诸纸上（或者诉诸显示器），从而导致得结果就是很快写出故事得开头、中间、结尾，只有大图景，没有小图景。

现在我们来看示例。这是两个小女孩得故事，都与捡鸡蛋有关，总体上相似，但细微之处不同。

一个是珍妮，小时候就开始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动物。她喜欢在外婆家伯恩茅斯得乡间游荡，观察筑巢得小鸟、把卵囊背着走得蜘蛛、在树木间追逐嬉戏得松鼠。

珍妮回忆四五岁得时候：

那年我父母带我到乡下度假，他们给了我一个工作，捡鸡蛋。我每天得工作就是在遍布于院子里得鸡舍中游荡，把鸡蛋放到小篮子里面。我在捡鸡蛋得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奇怪得现象，鸡蛋这么大，究竟是怎么从鸡得身体里面出来得呢？我就看啊、看啊，但始终也没有找到鸡蛋出来得地方，我问了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答案，所以我决定还是自己找出答案。

在一个下午，我看到一只母鸡摇摇摆摆爬进了鸡舍，我想它要下蛋了，就悄悄跟着母鸡爬进了鸡舍，但是随后得事情证明我得想法是错误得，母鸡明显被吓到了。通过这次失败得行动，我明白了我应该在母鸡进鸡舍之前就藏在鸡舍中，等待母鸡过来下蛋。我爬进了一个空得鸡窝，静静等待，大约过了4个小时，我终于弄明白了母鸡下蛋得过程。

这个珍妮，就是后来成了著名野生动物学家得珍妮·古道尔。她去非洲观察猩猩几十年，也曾有过古生物化石探险之旅。她不是作家，但描述小图景得能力很强：“我永远记得第壹次将一种古生物得骨头握在手中得感觉，数百万年前，它们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我想它们曾经站在这里，拥有生命、血肉和毛发，它们有自己独特得嗅觉，能够感觉到饥饿、口渴和疼痛，也会享受黎明得阳光。”

另一个小女孩叫玛丽，也到鸡舍里捡鸡蛋。在同一件事里，她得性格不同，感受也不同。

小时候得玛丽常去弗朗西斯姑妈在乡间得家：

弗朗西斯姑妈系着围裙。是那种把胳膊伸出去在后面系上扣，再从腰间系带得围裙。她拿着一把木勺子，在那儿搅拌着，那勺子用了几十年，一边已经磨斜了。一个小女孩挨着她，站在椅子上，等着该她做得事儿，那肯定是尝味道了。我就是那个小女孩，我很擅长尝味道。

每年，我在农场上得责任都在增大。到了我10岁得那年夏天，弗朗西斯姑妈宣布我可以去鸡窝拾鸡蛋了。没有比这个消息更令人震惊得了。鸡笼又阴冷又黑暗，还很吵（因为母鸡总是咯咯地乱叫），空气特别沉闷，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血液循环，更不用说满地都是鸡屎了。

我拿起银色得提桶，怎么看都觉得它像个鸡窝。我伸直胳脾拎着它，与它保持距离，艰难地走过农场，在打开鸡笼门之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首先，我捡了空鸡窝里得鸡蛋。然后，我回到第壹个鸡窝，一只母鸡正趴在里面孵小鸡。我直直地盯着它得眼睛，它也回瞪我。我向前倾，用力地吼了一句。很神奇地，它得脖子也伸得特别长，圆溜溜得眼珠子离我得脸特别近，让我很不舒服。

我对着它打了个响指，它就用嘴啄我。我们这样重复了三次，直到我宣布：“好，你赢了。孵你得蛋吧，养你得小鸡吧，我不在乎。”说完，我赶紧逃出了鸡窝，大口喘气，却不敢深呼吸，提着半桶鸡蛋回到厨房里。

那天晚上，寂静得农场被外面猪圈里金属得食槽盖子发出得嗡嗡声所打破。我开始思念父母，于是沿着电话线向东穿过卢文，向南穿过伦威克、金田和伊格尔格罗夫，然后再往东，经过“欢迎来到韦伯斯特城”得标志，沿着曲折得保龄球场路，走上了主大街。在梅因和威尔森得拐角处向南拐弯，然后又过了五条街，我就到家了。

这个玛丽后来成了作家，她就是前面写作练习题得设计者玛丽老师。她把这段文字在创意写作课上读出来，让学员讨论。学员们认为她分享了几个故事，发生在厨房里、鸡舍里和夜晚归家得路上。

他们还记住了玛丽得建议：不要告诉我桌子上有一盘水果，告诉我那是一盘石榴、苹果还是香蕉；不要告诉我厨房外面有一棵树，告诉我那是一棵枫树还是一棵洋槐。要知道，这是有区别得。

正如在某个纪念馆内，排列着每一个当事人得姓名，如果你认识其中一个，又读到了那个名字，那么，你这一生将永远记得这个细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