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年的人生是短暂的;而在人生最曼妙的年龄,用理性审判的眼光书写的人类灾难史,让世人了解了历史的真实是最惊艳的。张纯如,一位流淌中华子孙血液的女子,用孱弱的身躯,刚毅的性格,站在还原历史真实的高度用血泪,甚至生命的精华书写着伤痛史的一个切片。没有更多文字的虚构与夸张想象,更多是一种冷峻的审视。也许是一幕幕屠戮与嗜血对精神大厦摧毁的力度太大,当完成一部血泪史之后,她毅然选择了与污浊尘世的告别。生命的陨落,留下的是“字字读来皆是血”的文字。世人在扼腕中借助略带伤痛而灰色(正如书的封面实用的底色)的文字,读出来的不仅是一位纤弱女子的绝望呐喊,更多的当是用文字对自我进行的观照,用历史对自己进行的“审判”。如果该书真正能够起到这样的价值判断和社会审美的效果,张纯如如若地下有知,也就可以含笑泉壤了。
二战硝烟的弥漫,中国成为最大的受害国之一。为了“避战时乱”,幼小的张纯如随父母逃亡到异域他乡。因认知所囿,她不能真正理解战争的意义,但跟随父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以及看到父母整天担惊受怕的惊恐状,她朦胧中似乎读懂了许多。也正是从那时起,一颗种子开始在其幼小的心灵生根发芽。再通过父母的时时提醒浇灌,当到了独立面对社会,能够用理性的眼光审视时代时,幼时的种子已经枝繁叶茂。历史不能被粉饰,历史更不能被遗忘。正是带着这份历史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张纯如选择了行走,选择了对所谓的“真实”进行匡正之路。尽管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有胜于无”——星星之火可以形成燎原之势,只要揭去讳饰的遮羞布,将会有更多的后来者进行接力。
“作为一个作家,我要拯救那些被遗忘的人。为那些不能发声的人发言。”正是站在维护历史真相,保护人权的高度,张纯如开始了漫长的“南京大屠杀”的寻踪之旅。“1995年1月前往美国国会图书馆及耶鲁大学神学院图书馆收集数据;1995年7月亲自前往灾难发生地南京实地采访南京大屠杀幸存者;1996年费尽周折找到南京大屠杀期间安全区领袖德国商人拉贝的外孙女并发现了《拉贝日记》。”经过几年不懈努力,再把收集的大量翔实可信的资料进行整理,在南京大屠杀60周年之际,张纯如推出了自己用血泪,乃至生命写就的《南京大屠杀》一书。毫无疑问,该书的推出及热销,对改变“美国主流社会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犹太人被德国纳粹迫害的历史非常熟悉,对‘二战’中日本对中国及邻国的侵略历史却所知有限”的尴尬起到匡正的作用。
“南京大屠杀终于在世界历史中展开了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页。”品读稍显苦涩的文字,人们不仅可以了解那段不为西方国家所了解的可悲历史,更重要的是对书中深刻揭示的人性的善与恶,批判的人类种族歧视现象,及探讨的幸存者的人权问题和维护人权及正义等问题引发的深层思考。从全书写作的视角看,作者不是以单一平面的角度对历史进行叙述和复原。否则,会走上以偏概全的狭隘。而是采用多维立体的方式对事件进行追溯和呈现。就书中提供的原始材料看,既有受害方幸存者的视角,也有施暴方健在者的叙述,还有第三方客观的记录。三种材料相互补充和印证,更增加了事件的真实感和历史的厚重感。六朝古都,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让南京外溢出独特的韵味,可三次大的浩劫的清洗,让这座古城伤痕累累。作为与这座老城无法剥离关系的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市民,虽然灾难已经成为历史,但伤痕永远无法治愈。战争本应该远离普通大众,但浩劫不会同情和怜悯弱者。当战火燃起时,受到伤害最大的往往就是“手无寸铁”的民众。35万条鲜活生命生存权的剥夺,分析其原因,也许真的是错综复杂。有最高统治者的“不问苍生问鬼神”,有作战官兵的消极厌战,有卖主求荣者的认贼作父......所有这些,通过一幕幕场景的还原都可见一斑。损人利己,损人不利己,损人害己是对世间小人的速写。而在那场灾难发生的过程中,这三类小丑的嘴脸都有了鲜活展演的机会。在战争到来之时,如果钢铁长城变得不堪一击,失败在所难免。但是,他们丧失了保家卫国的意志,并不意味着没有保家卫国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平民最终成为最大的受害者。有能力而为却不为是奴在心者的表现,无能力而为却能够奋起抗争是斗士。试想,在战争面前,如果能够涌现更多的“斗士”,也许就不会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剧发生。
既然有悲剧的发生,自然就少不了悲剧的制造者。作为弹丸之地的岛国,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导致主观的欲望膨胀与客观条件之间的矛盾在国内无法消解。这样,为了尽可能达成自我设定的欲望,日本的高层只能把眼光投向自己的邻邦。尽管从地域上看与以中国为中心的邻居相抗衡有以卵击石之嫌,但其军国主义利欲熏心的蔓延,加上先进的军事装备的支撑,他们试图用自己的行动演绎蚂蚁吃大象的故事。当三个月征服的雄心受挫之后,兽性之恶战胜了人性之善。于是,烧杀淫掠成为他们在华夏大地及周边邻国所干的主要事情。因为民族优越感的自我认同的驱使,在“天皇至上”思想的导引下,他们干起了披着人皮的狼的勾当。因为把自我定位在优等民族的高台,其他民族自然就变成劣等民族。这样,劣等公民的生存对于世界和地球而言就是负担和累赘。于是,在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宏伟目标的号召下,军国主义思想培植出来的骨髓里流淌着武士道精神的军人,在最高军事机构的授意下,自踏上异国之地始,就把人性进行了隐藏,把血腥与残忍作为行事的主色调。这样,枪挑婴儿,奸杀孕妇,开展杀人竞赛也就不再是影视剧中的文学虚构。善与恶就在一念之间,一旦后者战胜了前者,对于人类来说将是梦魇与灾难。南京大屠杀日本军人的狰狞表演就是很好的证明。
当历史无法改变时,作为后来者所能做的的就是对历史所采取的态度。当1200吨血液流入长江,2500节火车所拉的尸体运往遥远的天际成为民族屈辱史的写照时,这段历史的创造者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决定了这个民族的公信力,同为人类噩梦制造者的德意志民族用真诚的忏悔表达对死难者的敬畏,所以他们赢得了世界的原谅与尊重;可大和民族,曾经自诩为地球上的优等民族面对自己给邻邦制造的灾难,不是勇敢地面对,而是抱以逃避和掩饰的姿态。而且他们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处,很多嗜血成性的魔鬼反而还被视作民族的英雄进行供奉与朝拜。鲜明的对照,让稍有知觉者都会意识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警示意义。这也许就是张纯如用生命书写这段历史的用意所在。
张纯如走了,但她用生命向世界还原了历史的真实。“任何对战争,自以为是和人类精神之间的关系感兴趣的人在展读作品时都会发现该书的重要意义。”虽然该书立足点在于对南京大屠杀原貌的复原,但在地球上,因为私欲的无节制扩张,各种显性和隐性的杀戮随时在发生,只不过手段更为高明,粉饰包装的更为严密而已。历史是一面镜子,在映照过去的同时,更可以投射未来。在人主导的世界,如何避恶从善,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全人类共同的努力。最后谨记:不论发生在南京的种种暴行多么令人难以理解,它们都不应该被遗忘!(安徽陈士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