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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新刊】当李镇西遇到朱永新,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2018-05-12 15:56  浏览:256

民小编说朱永新是教育界的“名人”,李镇西亦是。在李镇西眼中,朱永新是什么样的人呢?当李镇西遇到朱永新,会有哪些故事发生呢?
文/李镇西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实验中学校长
居然有这样的市长,一点架子没有?
第一次听说“朱永新”这个名字时,我有点“恐惧”。
1999年夏,我去张家港讲学。要离开时,高万祥兄告诉我:“明天到苏州吧,朱市长想请你讲学。”我问哪个“朱市长”,他说:“就是我们苏州市分管教育的朱永新啊!”说实话,我这个人见到“官”便会手足无措。高万祥见我有点犹豫,解释说:“朱市长本人也是搞教育的,他现在还是苏州大学教授,主攻教育心理学、教育哲学等。他搞了一个名师名校长培训班,想请你去作场报告。”随即又劝我:“你就当成是跟苏州的老师们进行的一次面对面交流吧!”我想,也是,日理万机的“朱市长”哪会到场呢!我便去了。
没想到,报告那天,我刚到会议厅,一位身材魁伟的大汉就迎上前来,不由分说握住我的手:“你好!我是朱永新!”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老朋友般的笑容,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市长联系到一块。恐惧当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居然有这样的市长,一点架子没有?
不是“教授”,更不是“市长”,而是一位爱教育、爱孩子的人
按我的“经验”判断,朱市长要么在报告前“接见”一下我,然后就“百忙”去了;要么坐在台上,陪我作报告。谁知,我又“失算”了:朱市长既没有陪我坐台,也没有快闪。报告一开始,他就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了下来!整整三个小时“爱心与教育”的报告中,我看到角落里,朱市长双眼潮湿。
报告一结束他就走上来再次握住我的手:“讲得太好了!我被你和学生的故事感动了。我正在主持出版一套大型丛书《新世纪教育文库》,我想把你的报告收进去!”
我真的很感动,绝不是因为市长听了我的报告,我就多么“受宠若惊”,而是我从他动情的面庞上,看到了教育真情。
其实,我的所谓“报告”毫无学术性可言,不过是讲讲我与学生之间的故事,平常而琐碎。所体现的教育理念也不时髦、不前卫,无非就是说“教育不能没有爱”,但这些故事所蕴含的感情却很自然、很真诚。在这之前,也有一些我非常敬重的教育专家听过这个报告,但我从他们严峻、稳重的表情中,知道我的这些故事是“浅薄”的,没有上升到“理论层面”,没有站在这个“主义”或那个“主义”的高度“建构体系”。对此我很坦然:本来么,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班主任和语文教师!
但是,他能被一个中学教师和他学生的故事所感动,至少能说明,他赤子之心未泯,他对教育、对“人”的一颗爱心依然素净而本色。这是难能可贵的。
我看到的,不是“教授”,更不是“市长”,而是一位爱教育、爱孩子的人!在这一点上,我感到了我和他在精神上的相通之处。
他从没缺过课
后来,我考取了朱老师的博士研究生。
常常有人问我:“朱永新现在真的给你们上课吗?”我说:“那当然!”朋友们往往还不太相信:“他当市长那么忙,怎么能保证开足课时?”我说:“他有时的确不能按时上课,但他一定会提前通知我们,并利用晚上或周末把课补上。可以说,他从没缺过课!”
别说外人,我们这些学生有时也难以想象,正给我们上课的朱老师,几分钟前可能还在“总揽全局”。
我也曾经认为,学者与官员之间的关系是天然冲突的,犹如思想家和家:前者是理想主义者,后者是现实主义者;前者多批判,后者多建设;前者往往以“前卫”自居,后者常常以“保守”著称;前者总考虑什么是“最好的”,后者总考虑如何才是“可行的”。说得再直率些,学者需要一颗纯净的童心,而官员于世俗中难免染污蒙尘。如兼任两角色,很难同时有成。熊掌和鱼果能兼得乎?
市长是暂时的,学者和教育理想是永远的
刚到苏州大学,我读到了朱老师刚出版的《我的教育理想》。一篇篇文采飞扬的演说辞憧憬的是“理想的教育与教育的理想”。同时,他对中国教育过去的回顾、现在的分析和未来的展望又客观、冷静、科学,既着眼于“最好”,更着手于“可行”。这把作者同象牙塔里坐而论道的“学者”区别开来,也同某些缺乏思想而只想把官当官做的“官员”区别开来。
我问朱老师:“你是教授,又兼任,两种角色会不会冲突?”
他坦率地说:“做市长和做学问不能说一点冲突都没有,至少我自由支配的时间就比过去少多了,但二者在本质上有一个共同的指向,就是‘教育’。作为教授,我研究的是教育哲学;作为,我分管教育。做市长,我可以做我以前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把过去的对教育理想的美好憧憬,在我职权范围内把它变成现实。”
“同时,我过去只是一个人在思考研究教育,现在,我可以组织更多的人一起来思考研究、探索。你看,《新世纪教育文库》在全国产生了强烈反响,我邀请李政道、于光远等国内外著名科学家、学者推荐,这是一项浩大工程,如果我不是市长,是做不到的。是我做教育的有利条件。对我来说,市长是暂时的,学者和教育理想是永远的。”
完全没有必要被一些貌似高深的‘理论’唬住,更不要迷信它们
有一次我跟随朱老师出席一个全市教育科研大会。朱老师一句官话都没有,他针对教育科研的发言尖锐犀利——
“现在,有的所谓‘教育科研’简直成了‘伪科学’!有的‘伪科研’是‘假教育’,一般还不会对学生造成直接危害。而有的‘教育科研’甚至‘反教育’!‘反教育’的教育科研与教育的初衷背道而驰。举个例子,有些地方通过测评、计算、统计、分析等方式‘研究’学生的‘智商’,然后将这个‘科研’结果反馈给教师甚至家长,它向教育者‘科学’地宣布:某某学生智商低。这样的‘科研’是典型的‘反教育’,不但误导教师,也极大地伤害了学生的自尊心、自信心,戕害一生。教育科研要实事求是,讲究真正的科学性,让教育科研真正姓‘科’。”
朱永新的实事求是不只体现在官风上,还体现在学风上。有一段时间,我正在读某著名专家的著作,该著作晦涩难懂。我苦恼地对他说:“朱老师,我读不懂××的书。”
原以为朱老师会给我一些指导,谁知他竟坦然地说:“读不懂你就不要读嘛!你完全用不着自责。有些‘教育理论’我也读不懂,我看多半是因为作者本人也没有把他的‘理论’搞懂。”他拿自己当年的博士论文举例,“我的博士论文10万余字,也十分难读,至今还有2000多本无人问津。这能怪读者水平低吗?我看只能怪我没能深入浅出地表述。你完全没有必要被一些貌似高深的‘理论’唬住,更不要迷信它们。以极为平易朴素的语言来表述深刻的哲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他对学生不吝付出,却对学生的付出极为尊重。有一次,他写一篇长文,作为学生我按他的要求搜集整理了一些资料。结果,文章发表后,我看见文章结尾的括号里居然有一行字:“本文在写作过程中承蒙李镇西博士帮助搜集整理资料,特致谢意!”我说:“朱老师,你怎么这么客气呢?”他说:“不是客气。我真是很感谢你!”他居然要把稿费分一部分给我!他说:“我从来就是把大家看成是合作的伙伴,没有大家,我也会一事无成。”
这样的朋友,哪会让人“恐惧”
我们称朱永新为“老师”,在我们学生心中,视他为更亲近些的“朋友”。
师兄陶新华读本科时,就追随朱老师。他与朱老师处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他:“我读本科时,朱老师当时不到30岁,是苏州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和我们很合得来。我们常到他宿舍玩,到他家改善生活。混熟后,到他家很随便的。有一次他不在,我们就把他放在走廊里烧饭的锅和煤炉拿到宿舍改善生活,用完后不知怎么锅破了,可我们当时不知道,用完了就还到他家的厨房——宿舍走廊里去了。朱老师回来做饭时,发现锅莫名其妙地漏了,他知道实情后哈哈一笑了之。”
生活中的朱老师,也处处于朴素平易中,自然流露出真诚。他的豁达大度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他做教务处长时,苏州大学教务处受到教育部表彰,但有人不理解、不支持,甚至还打击他,但他从不与这些人发生冲突,反而与他们成为好朋友。朱老师常常告诫我们:“做学问,首先要学会做人,要学会与人相处、与人为善,要豁达大度,要以德报怨,你最终才能有所成就。”
新年前夕,朱老师总会自费为我们搞一次迎新聚会。呵呵,在这样的场合,“朱市长”就更“有失身份”了!同学们常常通过游戏拿他“寻开心”。一次酒席上,主持人陶新华设计了一个“照镜子”游戏,要求朱老师把在场所有人都当做镜子,他有什么表情我们就做出什么表情,他有什么动作我们就做什么动作,他说什么话我们就说什么话……朱老师真的乖乖地站了起来面对大家,可他不知所措,嘴里情不自禁地小声说:“要我做什么呀?”大家立即学他说:“要我做什么呀?”他好像猛然被大家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忍不住说:“你们在干什么?”大伙儿又齐声说:“你们在干什么?”他又一愣,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头发,全场的人也学着他理了一下头发。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憨态可掬地笑了:“嘿嘿嘿嘿……”大伙儿也笑了:“嘿嘿嘿嘿……”
看着朱老师那么纯真的笑容,我想到第一次听到“朱市长”时的“恐惧”,不禁笑了:这样的朋友,哪会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