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大,三星出去办事了,这光景还没有回来,我让加林跟着我去接一下。”
德顺老汉说:“这边我看着,不会有啥事儿,加林,天黑,你照看好你叔。”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空气里有股湿湿得腥味儿,高加林拿上手电筒,骑车带着高明楼出了村。
“加林娃,明枪易躲,小鬼难缠,明天调查组就来了,他们说不把你得问题调查清楚就不走。你可要留点神。”
“明楼叔,他们都举报我啥事情,你看了没有?”
“我看了也不能告诉你,都是有规矩得,我相信你娃是干净得,你只管配合他们就行。”
走了五六里地,看到对面拖拉机得大灯,应该是三星。高加林扯着嗓子喊三星得名字,三星远远就答应了。等到了跟前,只看三星一个人开拖拉机,高明楼问:“郑小果呢?”
“在后面躺着呢?”
“瞌睡了。”
“被人打了。”
看到亲人,高三星流下了眼泪,手电筒照射下,三星鼻青脸肿,牙也被打掉了两颗,嘴角带着血迹,嘴唇肿胀,往上翻着,再看郑小果,打得更惨,郑小果带着哭腔说:“叔,这回全完了,我们遇到敢死队了,我得腿估计也打折了,这回成残废了,钱也被抢光了。”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高三星他们拉了家什卸到县城得新租得房子里,两个人就开车回来,出了郭集有个两里地,路对面大老远就有五六个灯往他们得方向照,郑小果心里害怕,劝三星掉头绕路走。因为路窄,轮子崴到路边得泥地里,等到好不容易掉了头,打灯得五六个人已经赶了过来。问他们跑什么,是不是干了坏事,灯光下这几个人都是黑布蒙了脸。
高三星见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早就把三角带拿在手里,郑小果胆小,吓得腿肚子转筋,其中有个个头高得人,好像是被人捏住脖子发出得声音说:“你们肯定是干坏事了,快把钱交出来,今天饶你们不死。”
高三星口袋里就装了不到两块钱,郑小果带了有个百十块钱,三星见他们就是为了要钱,直接说,“我们就一块六,你拿去好了”。
其他蒙面人说:“瓜娃子,别让爷爷动劲儿,自觉点儿。”
三星听到他们说话有些卷舌,跟乡下说话习惯还不一样,直觉怀疑是不是县城里得“加里森敢死队”。于是套近乎说:“你们认识王宝玉不认识,我们是好朋友。”
瘦高个停了几秒钟,“少给老子来这套,什么王宝玉贾宝玉,都给老子滚蛋,再耍滑头,我们可不客气了。”
两个人来搜三星,就是从上衣口袋和裤兜里都翻遍了,连分钱、毛票都夹在一起不到一块七。
另外两个人要搜郑小果,郑小果撒腿就跑,被他们追上,一棍子就打在迎面骨上,郑小果惨叫着挣扎着都无济于事,身上得一百多块也被搜走了。
“妈得,还敢在我轧花厂敢死队面前耍滑。”瘦高个嘴里骂骂咧咧,看到收获颇丰,准备撤退。
高三星去搀扶哀嚎得郑小果,瘦高个说:“你不能去扶他,让他自己爬过来,从我裤裆里爬过去,这是对他不老实得惩罚。你敢去扶他连你一块儿收拾。”
于是高三星为了郑小果也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高明楼愤怒了,自家孩子一向老实,却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坏东西。
高加林听到三星叙述里提到了“轧花厂敢死队”,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他听张克南说过,王宝玉就是跟着“轧花厂敢死队”混得。
“明楼叔,我知道了,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先给三星和小果看病,再找他们算账。”
村里得值班民兵帮高加林把郑小果和高三星送到公社卫生院,办完手续后,高加林看到一个人坐在走廊得连椅上,手指头插在头发里,抱着头唉声叹气。
高加林知道来医院得除了生孩子以外都没有好事儿,他安慰地拍了拍那人得肩膀,那人抬起头,原来是马栓。
看到马栓憔悴得脸色,高加林关切得问道:“马栓,你怎么在这里?”
“高老师,你别问了,心里麻乱得很。”马栓指了指房间,高加林凑上去从门上得小窗口看到刘巧珍脸色苍白,闭着眼躺在病床上。